生性愚钝,不是那种感时伤怀的人,因此身心不致受到太大伤害。只觉得时间过得慢,不知如何打发。知道蒋丽莉生病,她先是在家哭了一场。像她这样头脑简单且不求甚解的女人,总是靠眼泪来缓解困境,安抚心灵,并且总能收到好效果。哭过一场后,果然生出些希望,豁然开朗似的。她洗了脸,换上出门的衣裳,已经走到门口,又觉不妥,生怕惹那信仰共产党的女儿女婿讨厌。便回到房间,重又换一套朴素些的,再走出门去。走在去女儿家的途中,她怀着郑重的心情。她本来是怕去蒋丽莉家的,总共只去了两三回。那三个外孙看她的眼光就像在看怪物,女儿也不给她面子,来不迎,去不送,说话也很刻薄。女婿倒是忠厚入,是唯一待她礼貌的人,却又轮到她看不上他了,嫌他的山东话听不懂,又嫌他嘴里有葱蒜气,就爱理不理的。女婿也不会奉承,只能由着她受冷落去。如今,蒋丽莉的病就好像替她撑了腰似的,她理直气壮地走进蒋丽莉的家,对屋里那群外乡人视而不见,一径推开蒋丽莉的房间。她坐下不到五分钟,就提出了十几条批评和建议,那批评是否定一切,建议则明知做不到也要提的。蒋丽莉先是忍受着,可她母亲却得寸进尺,越发趁兴,竟动起手来,当场就嚷着要与蒋丽莉换床单被褥,洗澡洗头,一切重新来起的架势。蒋丽莉违反驳的耐心都没了,一下子将床头灯摔了出去。外屋的山东婆婆听见动静斗了胆闯进门,屋里已经一团糟。水瓶碎了,药也洒了,那蒋丽莉的母亲煞白了脸,还当她是个好人似地与她论理。蒋丽莉只是摔东西,手边的东西摔完了,就挥枕头被子。她婆婆拾起被子一把将她裹住,只觉得她在怀里筛糠似地抖,只得劝亲家母先回家转,过些时再来。蒋丽莉看着母亲退出房间,一下子就瘫软下来。从此,她婆婆便不敢随便放人进房间,事先都要通报一声,蒋丽莉让进才放行。
程先生同王琦瑶去看蒋丽莉时,遭到了拒绝。那山东老太出来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