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翠翠一切 全象那个母亲,而且隐隐约约便感觉到这母女二人共同的命运。一堆过去的事情蜂 拥而来,不能再睡下去了,一个人便跑出门外,到那临溪高崖上去,望天上的星辰, 听河边纺织一娘一以及一切虫类如雨的声音,许久许久还不睡觉。
这件事翠翠是毫不注意的,这小女孩子日里尽管玩着,工作着,也同时为一些 很神秘的东西驰骋她那颗小小的心,但一到夜里,却甜甜的睡眠了。
不过一切皆得在一份时间中变化。这一家安静平凡的生活,也因了一堆接连而 来的日子,在人事上把那安静空气完全打破了。
船总顺顺家中一方面,则天保大老的事已被二老知道了,傩送二老同时也让他 哥哥知道了弟弟的心事。这一对难兄难弟原来同时一爱一上了那个撑渡船的外孙女。这 事情在本地人说来并不希奇,边地俗话说:“火是各处可烧的,水是各处可流的, 日月是各处可照的,一爱一情是各处可到的。”有钱船总儿子,一爱一上一个弄渡船的穷人 家女儿,不能成为希罕的新闻,有一点困难处,只是这两兄弟到了谁应取得这个女 人作媳妇时,是不是也还得照茶峒人规矩,来一次流血的挣扎?
兄弟两人在这方面是不至于动刀的,但也不作兴有“情一人奉让”如大都市懦怯 男子一爱一与仇对面时作出的可笑行为。
那哥哥同弟弟在河上游一个造船的地方,看他家中那一只新船,在新船旁把一 切心事全告给了弟弟,且附带说明,这点一爱一还是两年前植下根基的。弟弟微笑着, 把话听下去。两人从造船处沿了河岸又走到王乡绅新碾坊去,那大哥就说:
“二老,你倒好,作了一团一总女婿,有座碾坊;我呢,若把事情弄好了,我应当 接那个老的手来划渡船了。我欢喜这个事情,我还想把碧溪岨两个山头买过来,在 界线上种大南竹,围着这一条小溪作为我的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