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起了姥娘并没忘却的蝗虫与死人的联系。她马上说:
“这我知道了。原来是飞蚂蚱那一年。那一年死人不少。蚂蚱把地里的庄稼都吃光了。牛进宝他姑姑,在大油坊设香坛,我还到那里烧过香!”
我说:“蚂蚱前头,是不是大旱?”
她点着头:“是大旱,是大旱,不大旱还出不了蚂蚱。”
我问:“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她想了想:“有个几十口吧。”
这就对了。一个村几十口,全省算起来,也就三百万了。我问:“没死的呢?”
姥娘:“还不是逃荒。你二姥娘一股人,三姥娘一股人,都去山西逃荒了。”
现在我二姥娘、三姥娘早已经不在了。二姥娘死时我依稀记得,一个黑漆棺材;三姥娘死时我已二十多岁,记得是一颗苍白的头,眼瞎了,像狗一样蜷缩在灶房的草铺上。他的儿子我该叫花爪舅舅的,在村里当过二十四年支书,从一九四八年当到一九七二年,竟没有置下一座像样的房子,被村里人嘲笑不已。放下二姥娘、三姥娘我问:
“姥娘,你呢?”
姥娘:“我没有逃荒。东家对我好,我又去给东家种地了。”
我:“那年旱得厉害吗?”
姥娘比着:“怎么不厉害,地裂得像小孩子嘴。往地上浇一瓢水,‘滋滋’冒烟。”
这就是了。核对过姥娘,我又去找花爪舅舅。花爪舅舅到底当过支书,大事清楚,我一问到一九四二年,他马上说:“四二年大旱!”
我:“旱成甚样?”
他吸着我的“阿诗玛”烟说:“一入春就没下过雨,麦收不足三成,有的地块颗粒无收;秧苗下种后,成活不多,活的也长尺把高,结不成籽。”
我:“饿死人了吗?”
他点头:“饿死几十口。”
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