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酥软,一到口就化。一九九一年,一次会议上,一位自视甚高、别人看他也不低的人,把自己比作飞舞的蜻蜓,议论他的人无非是大头钉,我不禁当众大笑。笑后,我觉出自己的不恭,他也愠怒。会一散,他怒气冲冲地找到我: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我忙正色说:
“对。”
他:
“那你笑什么?”
我:
“我想起了一九六○年。”
他一愣,说:
“你什么意思!”
从此不再理我。这是一九六○年的后遗症。蜻蜓过后,是一群编好队的苍绳。苍绳飞得低低,透着刚在大便上吸吮过的屎臭味,(哪里来的大便呢?)像低空轰炸机,编着队,滚着蛋蛋,“嗡嗡”地掠过我们的头顶飞去。苍绳过后,竟是满天的烧狗,在夕阳下闪光。
大水终于退去了。田野成了一片沼泽。大家从土岗上下来,各自恢复身份,回村清查自己,看被水冲塌的房屋,冲走的猪狗,失散的娘们和小孩。清点完毕,这时大伙突然感到肚子很饿,各家又无粮食,村里正吃大伙,所以,不约而同聚集到孬舅家门前,请求他早点开伙。孬舅这时不同土岗上的孬舅,可以随便让人开玩笑,大家请愿半天,孬舅才披着褂子从家里走出来,站在门前台阶上,看着众人:
“都饿了?”
大伙:
“都饿了老孬!”
孬舅:
“饿了就知道找我了?”
大伙:
“你是一村之主!”
孬舅:
“现在嘴巴接起来有多长?”
大伙:
“现在嘴巴饿得瘪瘪的,接起来肯定比三里路长!”
孬舅狰狞地一笑,扭头问木匠:
“五斗橱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