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多么坚强和通达的人呀──她不因自己的私情去影响大局,仍在那里高谈阔论和笑语欢声。──俺娘叙述到这个地方往往十分得意──俺的旧姥娘坐在床边对女儿说:
「今天真不赖,吃了两个馍还喝了一碗汤。」
「等孩子满月的时候,让你哥来接你回门。」
……
看完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又谈笑着款款走出亲家的院落,一步一步又向回走了20米,上了骡子骄车。──俺娘说,──上了骄车,她还微笑着向车下招手呢:
「亲家,回去吧,不要送了。」
一直坚持到车子出村,四周已经是一片田野,再也没人会看到她了,才一头栽到了车上,──当然,看望女儿的举动加速了她死亡的进程,夸张和做作的表演更加损伤了她身体的元气;如果不是这样,她也许还可以多活一阵呢──但是,60年后我们揣想,当时的旧姥娘虽然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她又想,能在临死前导演一场辉煌的话剧给亲人们留下一个纪念,比多苟活几天更能接近这些亲人啊。──小节和大局,她在临死之前竟认识得这么清楚──当我们想到这一点的时候,60年后我们对你当年的举动和风采都充满了神往。一个月之后,她就离开了我们。听俺娘说──总是听俺娘说她娘,怎么就没听她说过她爹也就是俺的旧姥爷的生前和死去呢?这在我们的家族中也是一个不解之谜。──最大的可能是:也许这个旧姥爷是个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也料不定呢;不然他怎么从来没在历史的天空中出现过?他在临终的时候,肯定没有做出像俺旧姥娘临终前的大举动和大手笔,于是他也就无声无息和无声无臭了。──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似乎听到窗外响起田野上浇地和人在说话的声音,顺着这声音,我一下又回到了故乡。一想起故乡和亲人,我痛彻骨髓的悔恨就是:
事情该那样处理的时候,我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