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影的胆子不小,可是却从来没给皇帝上过书,苦兮兮的,憋了一个时辰,就写出一行开头,正文一个字也没影儿。
“都是见过千军万马的人,有啥好怕的,陛下算起来还比你低一辈呢!”唐毅没心没肺鼓励道。
“那是皇帝啊,天下万民的君父,有一个字错了,就要杀头的。”王悦影煞有介事说道。
唐毅忍不住捧腹大笑,“你啊,还没有平安胆子大呢,那臭小子前些年跟我去潜邸的时候,还往陛下怀里撒尿哩,也没见咋样!”
媳妇还是忧心忡忡,唐毅只好说道:“只管写,我给你把关还不成!”
话说到了这份上,王悦影还有什么说的,她沉心静气,想了想这些日子的经历,提起笔来,娟秀的工笔楷书从笔尖儿流出,很快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的纸。
半个多月,比起寻常人,一生还要丰富,没见过的都见过了,没经历的都经历了……有太多的东西,说也说不完。
整个战斗下来,小站死伤军民三千多人,几乎每一家的桌上,都有空荡荡的碗筷,每一家的神龛都多了一个灵位,白发父母送走壮年的儿子,三尺顽童痛失父亲,刚刚成亲的女人和丈夫永远分别……
还有那些伤员,王悦影每一次去安置伤员的房舍探望,都要犹豫再三,她真的不敢面对。
好好的年轻人失去了胳膊腿,大夫拿着利斧和钢锯截肢,酒精味,血腥味,交织在一起,闻一下就要呕吐。
王悦影亲眼看到,一个满脸稚气,最多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拉着大夫的手,请求一刀杀了他,鞑子的弓箭从脸颊穿过,两只眼睛都受了伤,不得不摘除眼球,接下来的人生都要活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生不如死……
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王悦影以她独有的细腻,把一幕幕都写了出来。到了最后,泪水模糊了眼睛。
她请求隆庆,不要只是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