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这一连溃不成军,第一排在炽烈的炮火下,一经后撤,共军便冲下来,双方胶着在一起,火力归于无用,第二三排也加入战斗,我和莫顺理连长各持一挺卡宾枪且战且走,幸亏,那一天又是大雾,这和大水塘那一夜的大雾一样,救了我们,使我们只要离开敌人两步之外,便无影无踪,我们三位长官在另一个山口把守,迎接陆续退下来的弟兄。大概一个小时后,我发现我成了单独的一个人,大雾如墨,远处只有零落的枪声,和低低的人语,莫顺理连长不知到那里去了,任何人走出两步之外都会像被地球吞没了似的消失,而互相间又不能大声呼唤,我只好向崖下摸索,那正是向绍兴撤退的山径,就在这时候,谁也料不到,共军已衔尾追至,他们的先头部队在大雾掩护下,也进入山径,双方面的士兵混乱杂在一起,只是谁也看不见谁,谁也不认识谁。
我永远记得一个叫郭永年的有趣弟兄,这位满口河南方言,后来在缅境战死的大汉,我是在山径旁边休息时几乎误坐到他身上的,他实在太累了,我们两个默默的蹲在一棵树后,聆听着脚步声向西延伸,他悲哀的说──
“官长,你有没有烟?”
“在大雾里吸烟,你真是一个好靶子了。”
“死了也不比发瘾难受。”
我没有给他烟,因为我是不吸烟的,我拉着他,并肩前进,有一个伙伴,便觉得心情平安多了,然而,这位郭永年弟兄的趣事就在后半夜发生,当我们再继续前行一个钟头的时候,忽然后面一只大手抓住他的领子。
“你是那一部份的?”那人问。
“我操你妈,”他扭头大骂,“你不嫌累吗,老子是人民解放军。”
问话的人口音是陌生的,我刚要制止他骂,他已骂出了,等到两人面对面的时候,那人帽子上的红星像血一样的使他一跳,这时候,听到他骂声的莫顺理连长在左方的大雾里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