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的君王,受到倾盆大雨式赞美的,只有两人,其中之一是我们将要介绍的姚重华(帝舜)先生,另一就是本文的男主角伊放勋。这位公元前二十三世纪,被称为“天下共主”的国家元首,不过一个力量强大的部落酋长。他那松懈的政治组织,似乎连雏形的政府都谈不上,只是一个大村落里一个大庄院而已。然而,他比任何君王都吉星高照,谚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伊放勋先生既来得早,而又来得巧,他阁下在位时,窝窝囊囊的丑事,马尾巴提豆腐,根本提不起来。想不到一千五百年后,时来运转,到了公元前八世纪,儒家学派开山老祖孔丘先生,目睹当时乱糟糟兼糟糟乱的社会,芳心大急,他虽然没有能力像耶稣先生一样,创造一个崭新的和前瞻性的理想,但他却把全副精力用在“托古改制”上。西洋学术总是向前看的,中国却恰恰相反,“千万情丝舍不得,一步一回首”,恨不得扭身就跑,跑到“古”洞穴,一头栽到“古”怀里,与“古”白头偕老,共存共亡。
于是,忽然之间,伊放勋先生和姚重华先生,被隆重选中,一条又僵又冷的死虫,经过孔丘先生吹口仙气,立刻变成了花蝴蝶。《论语》——孔丘先生语录,对伊放勋先生,就来一个霸王硬上弓,不由分说,连珠而出: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译成白话文,就是:
“伟大呀,伊放勋老爷当了君王!高高在上呀,谁都没有‘天’那么大,只有伊放勋老爷可比。无边无涯呀,小民说不出它叫啥名堂。到了最后,光芒四射,只有伊放勋老爷有那么多的贡献,有那么美的品德。”
《论语》是一部性质平实的儒家学派经典,孔丘先生更是一位世故的老头——老头未必一定世故,世故也未必一定是老头,而世故更不一定就是老奸巨猾。柏杨先生年纪越老,越忍受不了酱缸产物:乡愿、孑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