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乱涌。他多年来在周青教导之下,早把清廷恨之入骨。周青又始终瞒着他的身世,所以唐晓澜总以为自己是个汉人,久有反清复明之志。万万料不到自己竟然是个满洲皇子,无情的事实似一个巨大的铁锤,把他的心打得粉碎,他希望这是一个恶梦,但可惜这却不是恶梦。种族的仇恨,身世的仇恨,纷如乱丝结在一起,他茫然问道:“妈妈,你叫我怎么好呢!”
母亲再次抚摸孩子的头发,许久,许久,这才说道:“关在冷宫里的头几年,花很伤心,痛恨皇上。后来呢,日日夜夜坐在这里等死,好像人也麻木了,什么都不会想了。呀,多寒冷呀!爱呀恨呀,都好像冷得凝结起来,凝结在心里。你叫我给你想,想些什么?我不知道,你得让我慢慢的想。啊!你应该是个皇子,但我却不愿你做个皇子。”唐晓澜痛苦的叫道:“不是这个问题,妈妈,我绝不会做皇子的。我不愿意。不是这个问题。”那女人道:“那么你想的是什么呢?”她抬起头来,接触到儿子那痛苦的困惑的眼光,她身居冷宫,她明白了儿子在想些什么。她担心儿子会在无穷无尽的风浪里丧生。她幽幽说道:“好了,泪已经流得够了,让咱们母子好好的聚一会吧。”
母亲搂着儿子,过了许久,泪痕满面的说道:“你听我弹琴吧,你还没有听过家乡的小调呢!”她抚弄瑶琴,叮叮咚咚弹了起来
,本来是很愉快的小调,却弹得甚是悲苦,儿子在出神的听,出神的想,忽然一个髯眉皆白的老人悄俏走了进来。
这个老人正是康熙皇帝。他八岁登基,在位差不多六十年,人也近七十岁了。近年来他已不大理事,在养心殿里优游岁月,这晚月色很好,他一时兴起,带了两个太监,在园子里慢慢的逛,想起自己一生文事武功,都已到了顶点,坐帝位之人,更是历代少有,但一生就快过去了,这些文事武功也将如烟消云散,他忽然感到寂寞,想找些老朋友谈谈,但老朋友也没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