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炉的风箱呼呼地发出噪音。
工匠们以为自己听错了,竖起耳朵仔细听。
然而,新来的小老板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又手脚并用地爬下了柳条筐,和身边那位英姿飒爽的青年跟班耳语了几句。
青年立刻骑马离开,剩下小老板和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小跟班,两人随便寻了张条凳,就这么在闷热的印刷坊中坐了下来。
工匠们也同时低下了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即使发生了点小风波,也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太热太吵,太苦太累,让他们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这些雕刻师傅被称作“梓人”,一辈子只能干雕版这一件事。
不仅是他们,他们的父亲亦然,祖父、曾祖……一直上溯到北魏孝文帝,将良籍贱籍首次以法律形式确立以后。
祖祖辈辈、他们自己、以及子孙后代的命运,就注定与陶泥绑定在一起了。
泥土早已融入了血脉,他们仿佛也化身为泥土,沉默不言,任人踩踏。
脱贱入良……呵,自己也是做梦做糊涂了。
一个刚见一面的纨绔小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大发慈悲?
二十贯,工钱扣除维持生命体征的费用,一个工户差不多得攒四十多年。
工匠们心里给自己打着闷,一边干着手里的活计。
而那两位小孩儿也挺有意思,就这么坐在热烘烘、脏兮兮的火炉边上,也不催促,就这么看着。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工人们慢慢习惯了这两个小“监工”的存在。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位青年跟班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将怀里的一叠纸递给了小老板。
那小老板翻出第一页纸,绕着整个工坊,奶声奶气地叫着:
“王二狗,王二狗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