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嘟嘟喃喃议论着、谩骂着。议论的是那部分拥护衣环球的人。这政策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早知道要分田到户,干什么要平田整地呢?干什么要贷款买农机呢?如果真正的把田分了,吕九庄的社员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之中去。他们希望衣环球能站出来,别分田、别散了机耕队,他们会跟着衣环球干到底的。谩骂的是一部分反对衣环球的人。他们认为,吕九庄的这场大灾难全是衣环球一个人造成的。你姓衣的不是能得连屎都拉不下来了吗?怎么就没看清政策会变这一条呢?你贷了那么多款,买来了这一堆卖不出去的铁疙瘩,摆在大队的院子里,是看西洋景呢,还是能变出更多的钱来?想到那么多的贷款就要分到他们的头上时,他们恨不得活剥了衣环球,恨不得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把衣环球押上批斗台,一鞋底一鞋底的打衣环球的脸,打死这狗日的衣环球才解气呢……
你拥护也罢、不拥护也罢,你叹气也罢、气愤也罢,摆在大家面前的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就是,如果衣环球扔下挑子不干这个支书了,该怎么办?
在吕九庄,有这么一种说法,衣环球弄不成的事情,别的人更是没治。对呀,连衣环球都玩不转的事,再上来个什么人也是白搭!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在村上蹲点的县委副书记马玉炳在大队长吕黄永的陪同下进来了。大家伸长脖子往后瞧,衣环球并没有来。他们中有人把吃剩的喇叭烟头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还用脚踩了又踩:“怎么了?躲得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对呀,跑了和尚跑不了寺!我们寻他去!”有人附和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队长吕黄永是复员军人出身,有那么一点儿沉稳劲儿:“你们以为他衣环球不着急呀,别看他猴势势地在大条田的埂子上蹲着,可嘴上急出了一圈泡。你们知道吗?一夜里他就那么猴势势地蹲到了天亮。我估摸着他的新招数就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