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夜间像是冷寂了许多,但那其实是另一种意义的温暖。
迎面走来一双母女,母亲穿着件翠兰色长袄,怀中抱着个打酒的银瓶,身边女儿约莫十七八岁,一身银红貂皮皮袄鲜亮,珠翠琳琅,格外娇艳秀美,正低头与母亲走着说笑。
那姑娘说着说着,一抬头,瞧见对面走来的年轻人,见他丰姿洒落,俊美过人,不由脸一红,挽着母亲埋头匆匆走过。
裴云暎半垂下眼。
除夕之日,新春之时,再如何清贫人家,总要给孩子做几件鲜亮新衣,以图吉兆。
刚才走过的女子,银红皮袄映着长街白雪,衬得人面若桃花,煞是动人,但不知为何,他的眼前却渐渐浮现起另一张脸。
一张稍显苍白的、秀艳又清冷的脸来。
陆曈总是穿旧衣。
即便是新衣,做的颜色也大多都是深蓝、秋色之类的暗色,她最常穿的白色,雪白绢衣,素衣冷绣。她也不爱戴钗环首饰,花银子在清河街当铺收的花簪,一次也没有戴过。
她有很多绒花,以丝帕缝制的各色绒花,翠雀色、桂花色,还有白色。
当她一身玉白绢衣,鬓边簪花白雪时,总将秀美眉眼带出几分难言的冷峭。他曾听赤箭说起陆曈衣饰过于朴素简单,段小宴却说:“要想俏一身孝,你懂什么?”
要想俏一身孝……
原来,她真是穿着一身孝衣。
难怪她要穿一身孝衣。
裴云暎脚步停住。
沙砾似的细雪自天空洋洋洒洒而下,一些落在青年肩头。
青枫带回的密信里,陆夫人生陆敏时格外凶险,陆敏甫出生时多病体弱,正因如此,陆家对这个小女儿格外娇宠,这些年也一直没放弃寻找。
陆三姑娘陆敏于八年前常武县那场瘟疫中走丢,八年前的陆敏才九岁。如果陆曈真就是陆敏,这八年里她好好长大,出落得冷静、果断、狠决,一手医术连翰林医官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