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汹然扑来,呼啸着要将他拉入更深的炼狱。
那一瞬间,他有对死亡的畏惧,有对生的渴望。
他在那一刻后悔。
然而箭已开弓,如何回头?他临死前的最后记忆,是自己发狂般地在贡院地上哭号挣扎,读书人的体面荡然无存,如赤身裸体般被人观瞻垂死的挣扎。
谁知一觉醒来,满眼白幡黄纸,外头是胡员外熟悉的慌张叫声,诗社众人们惊骇大嚷,一片鸡飞狗跳里,他站在黑棺中,身着簇新长衫,茫然望着头顶金色初阳,宛若新生。
他又活了过来。
吴有才看向陆瞳。
女子站在药铺中,低头整理散乱的医书,那时候风雨欲来,她在母亲的灵堂中出现,语含蛊惑,语气森冷,像个不怀好意的新娘鬼。而如今这般暖洋洋的日光下晒着,小药铺宁静干净,她站在这里眉眼温宁,竟生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吴有才轻声道:“陆大夫为何会给我一副假死药……是因为猜到了我会用在自己身上吗?”
那时候,她把毒药交给吴有才,暗示他可以毒死贡举的主考官,然而最后吴有才退缩了。他最终也不愿杀人,于是把药用在自己身上,怀着玉石俱焚的悲壮心情。
然而他却没有死。
何瞎子的胡说八道吴有才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陆瞳。
陆瞳在药里动了手脚。
但她为何要这般做?难道她早已猜到自己要自戕?这怎么可能,毕竟自戕的决定,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陆瞳随手翻动手边医书,淡淡道:“我不是说了吗?如果是我,我会杀了他。”
“但你不是我。”
吴有才一愣。
陆瞳抬头看着他,微微笑了:“但你不是我。”
吴有才不是她。
这个读书人忠厚、老实,和世间大多数穷困平人一般,吃了亏咬牙和血往肚里咽。他不像自己睚眦必报,冷心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