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他脑子里不停回闪着他此生经历过的一切,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声色犬马、歌舞升平、穷奢极欲,然而,真正值得在死前回忆,能支撑着他的事……没有。
一事无成的一辈子,只是阿爷极致的权力与悲惨的后事之下,一个不起眼的注脚。既没能阻止阿爷迫害忠良,也没能阻止阿爷为人所迫害,废物罢了。
比废物更可怜的是,他是一个清醒的废物。故而比那些醉生梦死的蠢货兄弟们痛苦得多。
李岫自嘲地苦笑起来,对这糟糕透顶的生命再无眷恋。
不必再去振州了,今日便死在此处吧,与阿爷陪葬,像那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圣明天子,做出他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抗议。
但其实,这抗议也根本没人在乎,废物就是废物……于是绝望又加深了一层。
忽然,眼前一恍,李岫回过神来,只见那些人已经在搬他阿爷的尸体了。
最后的体面也被剥下来。
然而,当他定睛一看,发现那被搬着的不是一块块的血肉,李林甫依旧裹着紫金朝服。
衣服很重要,在这一刻犹为重要。
李岫这才清醒了些,认出正在搬动尸体的竟是薛白与李腾空。
他勉力在地上撑了撑,艰难地站起身来,向他们迈步。
只见李林甫腰下方的衣袍里有东西正在坠落,他连忙快步过去,双手捧住。
入手,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触感。
李岫想哭,但他终于是在最痛苦的时候,做成了一点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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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轻响,木板盖在了薄棺之上。
“给我。”
薛白从刁丙手里接过锤子,用力敲了几下,给李林甫钉了棺。
才放下锤子,他转头却见李腾空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