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大放,通乡镇的十里土路北侧那数千亩河滩林子里,扑出来一团团沉重的闷香。林子里除了槐就是桑,老春初夏,槐绿桑青,桑肥槐瘦。太阳刚冒红时,林子里很静,一只孤独的布谷鸟叫起来,声音传得远而长。林子背后是条河,河里流水拥挤流动时发出的响声穿过疏林土路,漫到路外扬花授粉的麦田里。一个穿军衣的黝黑青年站在土路上,对着那河滩林子里的一片槐树喊了一声:
“小妮!”
立刻就有一个红褂绿裤的大闺女从雪白的槐林中钻出来,黝黑青年用左手抻抻去了领章的军衣,又正正摘了帽徽的军帽,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红绿大闺女。她把一头乌油油的发用一条白色小手绢系着,飘飘洒洒洋溢着风情,柳眼梅腮上凝着星星点点的羞涩。
“你躲躲闪闪地干什么呀?”他大声说着,用手摸摸胸前那两个红黄的徽章。闺女往后退一步,将身子半掩在槐林里,红了脸,说:“你别大声嚷嚷好不好?”“怕谁昵?”“不怕谁,不愿意让人看见,你也不是不知道村里人那些臭嘴。”“让他们说去,早晚也得让人知道。”“苏社,咱俩可是什么事也没有!”她吊着眼说。“有什么事呢?今日登记,明日结婚,后日生孩子,有什么事呢?”他潇洒地说着。“谁跟你去登记?你这样胡说我就不跟你一道儿走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你还挺能拿架。”他用左手从口袋里提出一支烟,插进嘴里。用左手摸出一盒火柴,夹在右胳膊弯子里。用左手食指捅开火柴盒。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捏出一根火柴——小媞上前两步,右手从他左手里拔出火柴,左手从他右胳膊弯里抓过火柴盒。她点着火,烧着他嘴里的烟,水汪汪的眼看着他的脸说:“非要抽?”他举起右胳膊,衣袖匆匆滑下去,露出了——他的手没了——疤结的手腕。他阴沉沉地说:“当兵的,靠口烟撑着架子,那次打穿插,跑了两天两夜,干粮袋,水壶,全他妈的丢光了,到了集合点,一个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