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年春节前逢我们乡政府所在地集市。那一天上午九点半左右,我正在集上买香油,有一个人从背后一把叉住我的脖子大吼一声:
“哪里逃!”
我仓惶回头一看原来是郭金库。他穿着一身破旧军装歪戴着一顶破军帽。当时部队已经换装连帽徽领章也都换了,可他却在破军帽上缀着一颗鲜红的五角星,衣领上用白线缀着红领章。与眼前的钱英豪一样的打扮。他们俩一个牺牲了一个复员了但依然生活在对军营生活的回忆当中。
他叉着我的脖子不松手。这小子手上的劲儿贼大很难挣脱。我说郭金库你这个二杆子胡闹什么松手松手让人家看着这算干什么的。
集上的人都认识我们,笑着说郭金库这个杂牌军捉住了一个正规军。
他松开我,瞪着眼说:
“谁说的谁说的谁敢说老子是杂牌军?老子‘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谁是杂牌军?”
我揉着脖子说:
“伙计,行了,别在这儿胡闹了。告诉我你现在干什么?”
“不行,”他梗着脖子说,“你必须说清楚,倒底谁是杂牌军?”
“我是杂牌军,”我笑着说,“我是杂牌军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他缓了一口气,说,“我在乡武装部当临时工,专门负责擦拭武器,这是咱们的专长。”他自嘲地说,“你小子当了军官,有了钱,今天中午请我喝酒,否则我跟你刺刀见红。”
“不就是喝酒吗?”我说,“你说吧,到哪里去喝?”
“你家里条件差,我知道。”他沮丧地说,“我家里条件比你家还差你不知道。你混好了,把穷弟兄忘记了,回来也不到我家去。贵人不踏贱地对不对?”他的情绪又莫名其妙地昂扬起来,挥舞着胳膊说,“喝完了酒你必须到我家去看看,这是命令,军令如山倒,你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