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地抽搐着,那两排交叉栽在深四眼窝里的睫毛象蚯蚓般扭动着,他说:你是进过城市的人,见多识广,我问你,你四老妈被休回娘家,如入火炕,我该怎么办?
我说:你爱我四老妈吗?
他说:我不懂什么爱不爱,就是想跟她困觉。
我说:想的厉害吗?
他说:想的坐立不安。
我说:这就是爱!
他说:那我怎么办?
我说:追上她,把她抢回家去!
他说:怎么处置你的九老爷和四老爷?
我说:格杀勿论!
他说:好小子,真是精通法典铁面无私!跟我追!
他伸出一只坚硬的大手,捏住了我的手脖子。
我被他拽带着,在离地五米多高的低空飞行,春风汹涌,鼓起了我的羽绒服,我感到周身羽毛丰满,胸腔和肚腹里充盈了轻清的气体。我和锔锅匠都把四肢舒展开,上升的气流托着我们愉快地滑翔着。河里烂银般的闪光映着我们的面颊,地上飞快移动着我们的暗影,想起“飞鸟之影,未尝动也”的古训,又感到我们的影子是死死地定在地上的,久久不动。只有两边疾速扑来的田野和经常擦着我们胸脯的树梢才证明我们确实是在飞行。惊诧的喜鹊在我们面前绕来绕去,它们的尾巴一起一伏,它们喳喳唧唧地叫着,好象询问着我们的来龙去脉。我陶醉在飞行的愉悦里,四肢轻飏,无内无骨,只有心脏极度缓慢地跳动。我的耳边缭绕着牡丹花开的声音,所有的不舒服、不安逸都随风消散,飞行消除了在母亲子宫里受到的委屈,我体验到了超级的幸福。
后来,我们缓缓降落到地面,终止飞行与开始飞行一样轻松自然,没有发动机的轰鸣,没有强烈的颠簸,也不须紧咬牙根借以减轻耳膜的压痛。我们走在河堤上,九老爷、四老妈、小毛驴在我们前边大约一百米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