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空白,一股奇异的臭气从渠里扑上来,我坚信在中国除了我和九老妈、九老爷外,谁也没闻过这种臭气。
我们把九老妈拖到渠畔草地上,阳光十分灿烂,照耀着草地,那是盛夏的上午,沼泽地里汪着铁锈色的水,水面上漂浮着铜钱大的油花子,深埋在地表下的昆虫尸体在进一步腐烂,草叶多生着白茸茸的细毛,九老妈卧在绿草上,象一条昏睡的大泥鳅。她双手死死地攥着二齿钩子,手指灰白,勾曲,象鸡爪子一样。我和九老爷都无法看到九老妈的脸,我们只感到炎热的光线如滚烫的瀑布,辣眼的臭气象彩色的云团,九老妈脸蛋儿扎在绿草丛中,她决不是想吃草也决不是要啃土,她不是牛羊也不是蚯蚓,我恍惚记得九老妈说她是属猫的,她说九老爷是属鼠的。从头到尾九老妈被不同层次的彩色淤泥涂满,白色淤泥涂在她的小髻和她的脖子上,这种白色淤泥主要成分大概是鸭屎;黑色淤泥涂在她的肩膀到臀部这一段,黑色淤泥的主要成分是不是十年前的水草呢?绿色淤泥涂在她的臀部到膝盖,绿色淤泥的主要成分是不是三十年前的花瓣呢?从膝弯到足尖,这是卧在草地上的九老妈最辉煌的一段,象干痴的血一样的暗红色的淤泥,厚厚地沾在九老妈的腿上,那种世上罕闻的臭气就是从这一段上发出的。九老妈臭气熏天的瘦腿上飞舞着苍蝇,鞋子留在淤泥里,九老妈极度发达的脚后跟象两个圆圆的驴蹄子,四根踩扁了的脚趾委屈地看着我。我透过令人窒息的臭气,仔细观察着九老妈脚上和腿上的红色淤泥,假定白色淤泥是近年来的鸭屎,黑色淤泥是十年前的水草,绿色淤泥是三十年前的花瓣,这暗红色的淤泥是五十年前的什么东西呢?我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一种恐怖,似乎步入了一幅辉煌壮观的历史画面。
九老妈蠕动着,把两条腿往前曲,两只臂往后移,背弓起来,象一只造桥虫。九老爷搀着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她的脖子好象断了一样歪来歪去,头颅似乎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