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望着大街上的情景。那时父亲还没叛逃,但已经开始夜不归宿。我悄悄地挺起身体,目光从母亲身侧穿过窗棂,看到牛贩子们拉着他们的牛,悄无声息地从大街上滑过,刚刚洗刷干净的牛闪闪发光,好像刚刚出土的巨大彩陶。如果没有沸腾的狗叫声,眼睛看到的一切简直就是一个美好的梦境,即便有了沸腾的狗叫声,现在回忆起来,当时看到的情景也像一个美好的梦境了。尽管我们村子里有好几家小饭店,但牛贩子们从不住店,他们直接将牛牵到打谷场上等待天明,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有几个风雨之夜,小饭店的主人曾经前来拉客,但牛贩子们和他们的牛就像石头雕像一样在风雨中苦熬着,任你满口莲花,他们也不动心。难道就为了省几个住店钱吗?绝对不是,据说这些神秘的家伙卖完牛进城后,一个个花天酒地,将腰包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才买上一张慢车票回去。他们的习惯和派头与我们熟悉的农民大不一样,他们的思想方法与我们熟悉的农民更不一样。我少年时不止一次听村子里那些德高望重的人感叹道:嗨,这是些什么人呢?这些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呢?是啊,这些家伙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他们弄来的牛有黄牛有黑牛,有公牛有母牛,有大牛有小牛,有一次还弄来了一头xx子犹如大水罐的白花奶牛,我父亲在估这头奶牛时颇费了一些周折,因为他弄不太明白牛的奶袋子该算肉还是该算下货。
牛贩子见到我父亲,都从短墙边上站了起来。这些家伙大清早地就戴上了贼光镜子,看起来有几分恐怖,但他们的嘴边上挂着笑纹,说明了他们对我父亲相当尊重。父亲把我从脖子上卸下来,蹲在离牛贩子十几尺远的地方,摸出一个瘪瘪的烟盒,剥出一支变形潮湿的烟卷儿。牛贩子们将自己的香烟投过来,十几支香烟落在父亲的面前。父亲将投过来的烟卷儿收拢在一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牛贩子们说:妈了个巴子的老罗,抽吧,几支烟卷儿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