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素知刘宗周乐道安贫,今曰一见还是大有感慨,二十年后,流寇、边患让崇祯帝焦头烂额,向群臣征求对策,刘宗周却认为这些都是刑名之术,国君应讲仁义,要慎独用贤,这些话在太平盛世讲讲可以,可天下已经大乱,你还怎么君子慎独,最后国破家亡,只有绝食——穷途末路,崇祯帝还曾想重用泰西传教士汤若望推广制造火器,刘宗周坚决反对,认为汤若望是异端之根,火器无益于成败,大国之君所要坚持的还应是汤武周孔传承下来的仁义之道,所以说传统儒家到了刘宗周已经完全僵化,无法再吸收新的学术养分,刘宗周是传统意义上的最后一个大儒,与其后的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这三大具有启蒙意义的思想家形成巨大的分水岭——但不管怎么说,刘宗周是个刚正不阿的儒者,他的学术思想依然具有价值,无奈不合时宜,最终他以死来捍卫自己的理念和纯洁,这比绝大多数人强——此时,张原注视着这晚明最后一位大儒一驴一仆萧然而来,张原的表情少有的严肃,让身边的祁彪佳觉得有些奇怪,心想怎么回事,难道张介子想要和刘先生吵架?
刘启东在大善寺就与一班弟子们告别了,没想到在这越王桥上还等着两位,而且这两位都是他最看重的少年才俊,不禁面露微笑,下了驴,牵着缰绳走过去——张原和祁彪佳赶紧见礼,张原道:“启东先生,小子听闻先生要离开山阴,甚是不舍,在此等候多时了。”
刘宗周打量着张原,说道:“数月不见,你是愈见俊拔了,呵呵,娶名门美眷、擢县试案首,汝今得意否?”
张原躬身道:“小子岂敢,启东先生教诲,无曰或忘。”
刘宗周问:“不忘什么?”
张原道:“圣贤之学,有以济物。”
刘宗周凝视张原片刻,展颜道:“说得好,我今出仕,将以行义。”对祁彪佳道:“你以后可多与张原互相砥砺,增进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