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的!」他大声说,眼睛并不朝她看着。
金有嫂啜泣起来了。她手上腻着猪油,不能用手去拭泪,只好抬起一只肩膀,把面颊在肩膀上挨擦着。滚热的泪水顺着脸淌下来,很快她就被风吹冷了。
他们三人都在想着「那回」那件事。那还是从前日本人在这里的时候。……
他们谭家是个大族,但是只有五房里兴旺过一个时期,出过举人进士,做过官,发了财以后,就进了这座房子给族人居住。那破烂的大白房子里面住的都是些庄稼人,但是大门口仍旧挂着一个堂皇的金字匾额,「进士第」。共产党来了以后,这块匾卸了下来了,但是在抗战期间是还挂在那里的。
大房子里分出无数的庭院,中间横贯着长长的一条条阴暗的石砌甬道。这些甬道虽然上面挺着屋顶,其实简直就像-堂一样,小贩可以自由地进出,在房屋里面穿过,叫卖东西,又来了一个瞎眼的乞丐,顺着脚走到房屋里面来了,他的竹杖点在地上铺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滴滴──」声。
那年也是腊月里,急景凋年的时候。和现在一样,讨饭的瞎子大声唱念着一连串的吉利话。
浮…步步好来步步高,
太太奶奶做年糕。……」
乞丐之后又来了一个挑着担子卖麻油的,扁担上一头坠着个黄泥罐子,高声唱着「香油要哦香油?」
小贩走了过去,这房屋与它四周的村落就沉入午后的寂静中。谭大娘一个人在院子里磨珍珠米,她站在阴影里,时而把一只手伸到阳光里来,把磨盘上的珍珠米抹一抹平。金黄夹着白色的一颗颗,缓缓地化为黄沙泻下来。
她突然抬起头来,竖起耳朵来细听着。甬道里彷佛远远地有一种嗒嗒声,不是盲人的竹杖,是皮鞋踏在石板上。那时候汪精卫的和平军驻扎在关帝庙里,士兵常常到村子里来。
她正在那里留神听着,后门口已经砰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