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暖和得奇怪,简直不像冬天。也许要下雨了。黑隐隐的一大阵蜢虫,绕着树梢团团飞着。远看就像是这棵树在冒烟。
有人当当敲着小锣,村前敲到村后,喊着,“开会呵!到村公所去开会呵!人人都要去的!”月香只好把孩子也带去,因为家里没有人。她牵着阿招到隔壁去找金有嫂一同去。金根是自归自去的。在这种时候,永远是“男轧男淘,女轧女淘,”就是到了会场里,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也仍旧是男女各站在一边。
在武圣庙大殿前面的大院子里开会。大家挤来挤去,和熟人大声招呼着,在下午的阳光中迷缝着眼睛。大殿正中的檐下放了一张桌子。农会主任用一块竹片在桌上一拍,会场里就静了下来,可以听见远远的鸡啼声,像梦一样地迷惘。然后农会主任咳嗽了一声,开始说话了。
月香自从回到乡一上,一天到晚开会,这里的会比上海里弄里多得多,但是月香还是没有开惯会。到了大家该举手的时候,她永远是最后一个举起手来。做这件事的时候,女人们都吃吃笑着,男人们也同样地羞涩,是很小心地把眼睛向前直视着,不朝旁边的人看,免得大家难为情;他们脸上那种微笑的神气就像是说:“这不过是一种礼节,其实也就跟作捐请安一样。看上去虽然可笑,可是现在兴这套么,现在大家都这样。”ト后金根在人丛后面站了起来,说,“我提议请王同志讲话。”大家也就跟着噼噼噼一阵鼓掌。月香的心卜通卜通跳着。别人站起来说话,并没有人拍手,而金根一张开嘴来,大家就一齐拍手。但是她是不是也应当拍手呢?——要给人家当作笑话讲了,妻子替丈夫捧场,要成为村子里的话靶子了。可是一方面她又觉得,只有她一个不拍手,仿佛独持异议,也不大妥当。正是不能决定,很痛苦的时候,掌声已经停止,王同志已经走上石阶,开始演讲了。
他这篇演说非常长,讲题是文娱活动。他今天演说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