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布帐子。那张四柱铁床独据一方靠墙摆在正中,显得奇小。她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客人坐得远,简直听不见,都不得不提高了喉咙。你怎么啦,二太太?重复。"怎么不舒服啊?怎么搞的?"咳,大太太,我这病都是气出来的呵。怎么啦?你从前闹胃气疼,这不是气疼吧?找大夫看了没有?别人也只好装糊涂。害了一冬天了,看我瘦得这样。大太太你发福了。肥了。这才是个福太太的样子。你福气呃,你好。可怎么这么娇滴滴起来了?怎么搞的?
亲戚们早已诊断她的病是吃菜太咸,吃出来的,和她儿子长不高是一个缘故。她家的菜出名的咸,据说是为了省菜,其实也很少有人尝到。家里有事总是叫北方馆子的特价酒席,才八块钱一桌。平常从来不留人吃饭,只有她过生日那天有一桌点心,大家如果刚巧赶上了,就被让到外间坐席。她站在大红桌布前面,逐个分布粗糙的寿桃,眼睛严厉地盯在自己筷子头上,不望着人,不管是大人孩子。她不能不给,他们也不能不吃。
今年过年,她留下几个女眷打牌。她那天精神还好。玉熹少奶奶进来回话,又出去了。你不要看我们少奶奶死板板的那样子,桶。"
大家笑了一阵,笑得有点心不定。她为了证明这句话,又讲了些儿子媳妇的秘密,博得不少笑声。"这话我怎么知道的?
我也管不到他们床上。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男人家嘴敞,到了一起,什么都当笑话讲,他们真不管了。想想从前老太太那时候,我们回到房里去吃饭,回来头发稍微毛了点都要骂,当你们夫妻俩吃了饭睡中觉-什么都肯,只顾讨男人的喜欢,-这话不光是婆婆讲,大家都常这样批评人。
男人不喜欢,又是你不对。那时候我们都说冤枉死了。其实也是,只顾讨他喜欢,叫他看不起,喜欢也不长久。这是从前,现在是……真是我们听都没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