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声音。他听见远远的地方铁轨在震动,火车的汽笛萦绕于夜空中。他看见一辆运煤货车从北方驶来,乌黑的煤堆上蜷伏着一个饥饿而哀伤的乡村青年。他再次感觉到大地的震动。米店的房屋在震动,这里也是一节火车,它在原野上缓缓行驶,他仍然在颠簸流浪的途中。他在震动中昏昏欲睡。
我不知道火车将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春节这天瓦匠街上奔走着喜气洋洋的孩子和花枝招展的妇女。春节的意义总是在一年一年的消解,变得乏味而冗长。五龙坐在米店的门口晒太阳,跟所有节日中的人一样,他也在剥花生吃,他无聊地把花生壳捻碎,一把扔在街上。对面铁匠铺里有人探出脑袋,朝他诡秘地笑。铁匠高声说,五龙,结婚的滋味好吗?
一回事,五龙把一颗花生仁扔进嘴里,他说,五龙还是五龙,结不结婚都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你以后就知道啦,铁匠以一种饱经风霜的语调说,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串亲戚去?
我不去。我连动都不想动。
是他们不想带你去吧?铁匠毫不掩饰地笑起来。
别来惹我,五龙沉下脸说,我心烦,我连话都不想说。
傍晚时分阳光淡下去,街上的人群渐渐归家。石板路上到处留下了瓜皮果壳和花炮的残骸。这是盲目的欢乐的一天,对于五龙却显得索然寡味,他看见米店父女三人出现在街口,冯老板与肉店的老板打躬作揖,弯曲的身体远看像一只虾米,织云和绮云姐妹俩并排走着,织云在咬一根甘蔗。五龙站起来,他觉得他们组成了一片庞大的阴影正朝他这边游移,他下意识地跨进了店堂,其实我有点害怕。他想,这片阴影是陷阱也是圈套,他们让我钻进去了。他们将以各自的方式吞食我的力气。我的血,我的心脏。这种突如其来的想象使他感到焦虑。他走过空寂的店堂,对着院墙一角撒尿。他憋足了劲也没有挤出一滴。这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