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动荡的灾难年月,小城的妓寮歌楼里仍然红灯高挂,弦乐笙箫此起彼伏。走在狭窄的挤满行人车马的石板路上,可以闻见闷热的空气里弥漫着脂粉气息,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就靠在临街的楼栏上,吟唱民间小调或者嘻嘻傻笑,向楼下每一个东张西望的男子卖弄风情。傍晚的香县街巷里充满了纵情狂欢的气氛,拉皮条的男子在路口守候着富户子弟,在空闲的时候他们跑回来,驱赶那些睡在妓楼门前的乞丐和逃荒的灾民。你们可真会挑地方睡。他们的声音听上去是快乐而滑稽的。有人从车马上下来,挑挑拣拣地摘走某只写有人名的灯笼,然后提着灯笼往楼上走,然后在一片轻歌曼舞中响起鸨母夸张的喜悦的喊声,宝花儿,来客啦。我知道我不应该绕道十里来这儿投宿,到香县的低等青楼来重温燮宫艳梦是可笑而可悲的,也是不合时宜的。但我的脚步却急迫地在香县街头踯躅,希望寻觅一个廉价而柔美的梦床。假如我知道会有这段令人伤心的邂逅巧遇,我决不会绕道十里投宿香县,但我恰恰来了,恰恰走进了凤娇楼。我想这是上苍对我最严厉的嘲弄和惩罚。
我听见一扇房门在身后吱呀呀地打开了,一个歌妓探出美艳的涂满胭脂的脸,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她说,陛下认不出我了吗?来吧,到房里来,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记得我大叫了一声,我想朝楼下跑,但我的钱褡被她从后面拽住了,别跑陛下,我不是鬼,她说,你来吧,我会像在大燮宫一样伺候你,不要你一文钱的。
她是蕙妃,她真的是我魂牵梦萦的蕙妃。你在楼下转悠那会儿我就认出你了,我只是不敢相信,我想你如果上楼来,你就是我的陛下,如果你走了,就只是一个貌似陛下的过路客,可是你真的上楼了,我相信我昨天做的梦应验了。陛下真的到凤娇楼来了。
这不是真的,是一场恶梦。我抱住沦为娼妓的蕙妃大声呜咽起来,我想说什么喉咙却被一种巨大的悲哀堵住了,无法用语言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