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农具厂在城南的一条弄堂里,素梅打着一把黄油布伞走迸那条堆满废铁和煤矿石的弄堂时,鼻孔里吸进的都是她熟悉的沈庭方身上特有的气味。远远地素梅看见了农具厂唯一的三层水泥楼,楼壁的颜色被烟囱里的黑烟熏成了黑色,唯有红漆刷写的一行标语仍然鲜艳夺目,在三层楼的走廊栏杆上,几件男人的衬衫和短裤在细雨西风里轻轻拂动着,素梅一眼就认出了她男人的短裤,还有那只灰色维尼纶假领。下着雨,衣服怎么还晒在外面?素梅不知道沈庭方是忘了收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学习班,学习班在那楼上吗?索梅指着三层楼上问传达室的老头。
你干什么?老头审视着素梅。
干什么?素梅没好气地白了老头一眼,来看我男人,沈庭方,给他送点东西。
今天不探视,也不好随便送东西的。老头说。
学习班又不是监狱,这不许那不许的。素梅鄙夷地冷笑了一声,径直就往里面闯。传达室的老头大喊大叫地追出来,素梅猛地回头用伞尖敲着他说,你叫什么叫?我男人没带衣服,冻死了他你负责?
素梅一路气鼓鼓地爬到三楼,发现三楼上还有一道铁栅栏门,门上挂着把链条锁,怎么推也推不开,素梅就把铁门摇得嘎嘎响,嘴里高喊着沈庭方的名字。出来了一个人,朝铁门这里探头探脑的,素梅说,沈庭方,沈庭方在里面吗?那人不说话,吐了一口痰,又缩回去了,素梅便更用力地摇那铁门,沈庭方终于出现在走廊上,怕冷似地耸着肩膀,两只手互相搓弄着。几天不见,男人已经瘦得尖嘴猴腮的,素梅的眼圈立刻有点泛红。
把门开开,让我进来,索梅说。
不让开门的。沈庭方仍然搓着手,朝身后张望了一眼,今天不探视,本来都不让见家属的。
一个狗屁学习班,弄得真像个监狱。素梅恨恨地看着男人,快开门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