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很喜欢我,虽然我们并不怎么说话。他每次看到我都很高兴。他每一次的喜悦都是那么隆重——拍拍我,用忽然变得沙哑的声音愉快地叫我:
“宵行,宵行。”
可惜的是,在那些年里我错把他对我的热情看作因为太在意春迟而爱屋及乌的表现。所以我对他始终不怎么友好。我躲开他的手,冷漠地告诉他,春迟在房间里,抑或是她已出海。对于我的冷落,他一点也不在意。有一次他还带了礼物给我,一簇曼陀罗花。
“插到瓶子里吧,就放在你的床头。说不定你会做不一样的梦。”他和蔼地对我说。
那花儿是大红色,吊钟一样,很香。我没有瓶子,就将花插在了厅堂里的一只茶杯里。结果,春迟闻到花的香气,勃然大怒。她循着香味走过去,将茶杯摔在地上。
因为这件事,我着实记恨了钟师傅好一阵子。他一定知道春迟痛恨曼陀罗花,却仍将它送给我,害我惹春迟生气。
在过了那么多年后,那句“说不定你会做不一样的梦”,我才真正听懂。
我曾真的尝试把插着曼陀罗花的瓶子放在床头,可是没有梦。
钟师傅来的时候,春迟从不肯让他进屋来。他始终站在院子里,像一只误闯进来的动物。
我听见钟师傅站在花墙下,孤独地咳嗽。
我还清晰地记得,某年夏天,雨大得几乎可以将人冲走。钟师傅来了。春迟在家,雨还
在下着,她仍旧不让他进屋。他满脸满身都是雨水,我看不清他的脸,却好像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他为难又依眷的表情。我目送他离去,见他冲进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中,此前心中对他的怨恨顿时无影无踪。此刻,我对他只有深深的怜恤:他曾经一定是个干净而好看的人,如今他已不再年轻,甚至有了轻微的驼背,身上的墨绿色长衫贴在后脊上,像顶着一只斑驳的龟壳。
多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