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只在方灯脸上停顿了一秒。那是好奇?困惑?或是……鄙夷?人已经走向院内的另一头,门外的方灯想起了杂货店里那一幕。她从未如现在这般厌弃自己。
方学农看到一整瓶未开封的新酒喜不自禁,连问都不问这酒从哪来就拧开瓶盖喝上了。方灯闷闷不乐地在床上躺了一阵,黄昏的时候爬起来,见方学农趴在竹床上,恐怕踢他两脚他也不知道喊疼。这样也好,她没什么胃口,连晚饭都省了。
方灯又想起那个人。她尚且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事,那他呢?是否也知道世上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如果是,那他一定也知道她是个烂酒鬼的女儿吧。有其父必有其女,所以她的一言一行那么不堪一点也不奇怪。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难过,这种情绪已经许久没有来找过她了。她习惯了被人笑话,被人瞧不起,可如果传言都是真的,那他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之外,她已知的仅存的亲人。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啊,这么一个人,有着和她相似的血脉,却冠着截然不同而且远远比她的出身要高尚的姓氏,住在一路之隔的传说中的花园。他那么好,像是在云端,又像是在梦里。与他的牵连,是她在这污浊如泥沼的世界唯一洁净且美好的一部分存在。
在天空仿佛都要被雨下出一个窟窿之前,雨势好像收住了,只不过厚重的云层依旧乌压压的没有散去。方灯拍了拍手上的污泥,坐在围墙上往下打量。她是野惯了的人,借着陡峭的地势和路边的一棵芒果树,翻上傅家园一侧有些崩塌的高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这个角落并没有朝着巷子,没人会发现她,原本竖立在围墙顶端的锐利铁条也崩出了个缺口,正好可以容她坐在上面。
她嚼着中午老杜塞给她的泡泡糖,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他居住的东侧小楼就在跟前,不过门窗都朝着另一边,她的脚下是一小片开阔的空地。角落里有个顶上塌了一半的小凉亭,凉亭边是口井,四周花木繁茂,并不似正门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