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得就像是宋凡平坐在那里看着她。然后她端起了饭碗,她重新泪如泉涌了,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吃着饭,一点声音都没有。李光头看到宋钢的眼泪也流到了饭碗里,于是他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三个人无声地哭着,无声地吃着。
吃完豆腐饭的第二天早晨,李兰认真地洗脸梳头,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拉上李光头和宋钢的手,昂首挺胸地走出家门。她拉着两个孩子走在文化大革命的街道上,在满街的红旗和满街的口号里旁若无人地走去,很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视而不见。她先去了布店,别人在那里买的都是做红旗和红袖章的红布,李兰买的是黑纱和白布。布店里有人好奇地看着她,有人认出了她是宋凡平的妻子,走到她身旁举起了拳头喊着打倒她的口号。她从容不迫地付了钱,从容不迫地卷起黑纱和白布,从容不迫地将黑纱和白布捧在胸前走出了布店。
李光头和宋钢拉着李兰的衣服,跟随着她的步伐又去了照相馆。李兰在整理宋凡平的遗物时,发现了那张蓝色的发票,她将发票拿在手里看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曾经照过一张全家褔的照片,那是她去上海治病前照的。宋凡平一直没有将照片取回来,她心想肯定是她一到上海,宋凡平就出事了。
照相馆的人拿着发票找了很久,才找到他们的全家褔。李兰接过照片的那一刻,她的手颤抖不已,她将照片和黑纱白布一起捧在了胸前,走出了照相馆,继续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那时候她忘记了李光头和宋钢跟在她的身后,她的脑子里全是宋凡平的音容笑貌,宋凡平指挥着摄影师布置灯光,指挥着摄影师按下快门,然后一家四个人快乐地走出了照相馆,走向了长途汽车站。她就是在汽车站与宋凡平挥手再见,这是最后一幕了,当她从上海回来时,宋凡平已经没有音容笑貌了。
李兰向前走去,她捧着照片的手抖个不停,她努力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手从纸袋里抽出他们的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