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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殡.8(3 / 7)

块臭豆腐,三棵枯萎的大葱,最后喝了一勺子花生油。

阳光像血一样地从高粱地里冒出来,恋儿还在酣睡,爷爷看着她像黑骡皮一样光滑的身体,眼前又哔哔剥剥地迸出金色的火星。窗户上的太阳红光把那些金色的火星吞没了。爷爷用匣枪捅捅恋儿的肚子,恋儿睁眼一笑,眼里又跳出蓝色火苗。爷爷跌跌撞撞地逃到院子里,见久未露面的太阳又大又圆,湿漉漉的像带血的婴儿,遍地汪汪的雨水通红,街上的水哗哗响着往田野里流。田野里的高粱半截泡在水里,像湖里芦苇。

院子里的水渐渐浅了,终于露出了松软的地面。东院与西院之间的隔墙也倒了,罗汉大爷、大老刘婆子、烧酒锅上的伙计们一齐跑出来看太阳。爷爷看到他们的手上、脸上都沾着一层绿色的铜锈。

“你们赌了三天三夜?”爷爷问。

“是赌了三天三夜”罗汉大爷说。

“骡子陷在去年的老窖子里,找绳子杠子把他抬出来吧。”爷爷说。

伙计们用绳子在骡子肚皮上捆了两道,在背上挽了两个结,伸进去两根杠子,十几个人一齐发喊用力,把骡子的四条腿像胡萝卜一样拔出来。

雨过天晴,雨水很快渗下,地皮上汪着一层脂油般光滑的亮泥。奶奶骑着骡子抱着我父亲,从泥泞不堪的田野里走回来。骡子的腿上、肚皮上溅满稀泥。两匹分别数日的黑骡子一闻到彼此的气味就顿蹄扬颈,喑哑地嘶叫,拴到槽头上,又亲热地互相啃痒。

爷爷讪讪地迎着奶奶,把父亲接过来抱。奶奶眼皮红肿,身上有一股霉臭味。爷爷问:“料理完了?”

奶奶说:“今上午刚埋了,要是再下两天雨,非招蛆不行。”

“这雨,真是,八成是天河的底给捅漏了,”爷爷抱着我父亲说,“豆官,叫干爹!”

“还是『干爹呀』『湿爹呀』!”奶奶说,“你抱着他,我去换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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