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地里的尸首扑过去,它们贴地飞跑着,各色的皮毛在阳光中跳动,跑在最前头的是我家那三只大狗。
好动的父亲有些不耐烦起来,瞄准狗群开了一枪,子弹“嘎勾”一声飞上了天。远处的高粱棵子一阵骚动。
初得钢枪的王光和德治瞄着那些晃动不安的高粱棵子,啪啪地放着枪。他们打出的子弹,有的上了天,有的入了地,完全无目标。
爷爷怒冲冲地说:“不许开枪!有多少子弹够你们糟蹋的!”爷爷翘起一条腿,在父亲撅得老高的屁股上踹了一下子。
高粱地深处的骚动渐渐平息,一个宏亮的嗓门在喊:“不要开枪——不要误会——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爷爷喊:“是你老祖宗那部分的——你们这些黄皮子狗!”
爷爷把“三八”枪往前一顺,对着喊话的方向,啪啦就是一枪。
“朋友——不要误会——我们是八路军胶高大队——是抗日的队伍——”高粱地里那个人又在喊,“请回话——你们是哪一部分!”
爷爷说:“土八路,就会来这一套。”
爷爷带着他的几个兵从白蜡条丛中钻出来,站在土围子上。
八路军胶高大队的八十多个队员,从高粱棵子里猫着腰钻出来。他们一个个破衣烂衫,面色焦黄,畏畏惧惧的像惊慌的小野兽。他们多半徒着手,腰里揣着两颗木柄手榴弹。头前走的十几个人每人端着一只老汉阳步枪,也有端着土枪的。
父亲昨天下午看到过这伙八路军,他们躲在高粱地深处,对着进攻村庄的鬼子放过冷枪。
八路军的队伍开到土围子上来。领头的一个高个子说:“一中队派岗哨警戒!其余的原地休息。”
八路军坐在围子上,一个俊俏青年,站在队伍前,从挎包里掏出一张土黄色的纸片,挥着胳膊打着节拍,教唱一支歌曲:风在吼——俊俏青年唱——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