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畜们稀薄的排泄物。如果秋阳夕照,水面上烁金熔铁,远处尚未割掉头颅的高粱们,凸出水面一层金红。大群的野鸭飞翔在高粱头上,众多的翅膀搧起阴凉的风,把高粱间的水面吹出一片片细小的皱纹。父亲看到高粱板块之间,有一道明亮宽阔的大水在缓缓流动,与四周漶漫的黄水形成鲜明的界限,父亲知道那是墨水河。撑筏子的男人们大口喘着气,互相问讯着,慢慢地向土围子靠拢,慢慢地向爷爷靠拢。一个青年农夫的筏子上,躺着一条银腹青脊的大草鱼,一根柔韧的细高粱秸子穿住草鱼的腮。青年农夫把草鱼提起来向围子上的人炫耀。草鱼有半截人高,腮上流着血,圆张着嘴,用呆滞的眼睛悲哀地看着我父亲……
父亲想到,那条大鱼怎样被罗汉大爷买回,奶奶怎样亲手把鱼剖肚刮鳞,烧成一大锅鱼汤,鱼汤的鲜美回忆勾起父亲的食欲。父亲坐起来,说:“爹,你不饿吗?爹,我饿了,你弄点东西给我吃吧,我要饿死啦……”
爷爷坐起,在腰里摸索着,摸出三夹零六颗子弹。爷爷从身边找到那支手枪,拉开枪栓,压进一条子弹,一松栓子弹上膛,勾一下机,啪啦一声响,一粒子弹飞出膛。爷爷说:“豆官,咱们……找你娘去吧……”
父亲一惊,尖利地说:“不,爹,俺娘死啦,咱还活着,我肚子饿,你带我去找点东西吃。”
父亲把爷爷拖起来。爷爷自言自语地说着:“到哪里去?到哪里去?”父亲牵着爷爷的手,在高粱棵子里,一脚高一脚低,歪歪斜斜,仿佛是奔着挂得更高、更加寒如冰霜的月亮走。
尸体堆里,响起一阵猛兽的咆哮。爷爷和父亲立即转身回头,看到十几对鬼火一样闪烁的绿眼睛和一团团遍地翻滚的钢蓝色的影子。爷爷掏出枪,对着两只绿眼一甩,一道火光飞去,那两只绿眼灭了,高粱棵子里传来垂死挣扎的狗叫。爷爷连射七枪,一群受伤的狗在高粱丛中、尸体堆里滚来滚去。爷爷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