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鸣和马蹄践踏黑土的破裂声。爷爷一抖胳膊,把父亲甩开。
“兔崽子!你怎么啦?你的眼泪是为谁淌的?是为你娘淌的?是为你罗汉大爷淌的?是为你哑巴大叔他们淌的?”爷爷厉声呵斥着,“你竟为这个狗杂种流泪?不是你用勃郎宁打倒了他的马吗?不是他要用马蹄踩烂你要用马刀砍死你吗?擦干你的眼泪,儿子,来,给你马刀,劈了他!”
父亲退一步,眼泪纷披下落。
“来呀!”
“我不——爹——我不——”
“孬种!”
爷爷踢了父亲一脚,提着马刀退了一步,与日本马兵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高举起马刀。
父亲眼前一道强光闪烁,紧接着又是一片漆黑。爷爷刀砍日本马兵发出潮湿的裂帛声响,压倒了日本枪炮的轰鸣,使我父亲耳膜震荡,内脏上都爆起寒栗。当他恢复视觉时,那个俊俏年轻的日本马兵已经分成两段。刀口从左肩进去,从右肋间出去,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脏,活泼地跳动着,散着热烘烘的腥臭。父亲的肠胃缩成一团,猛弹到胸膈上,一口绿水从父亲口里喷出来。父亲转身跑了。
父亲不敢看日本马兵圆睁着的睫毛上挑的眼,他的眼前不断地重复着人的身体在马刀下分成两半的情景。爷爷这一刀,仿佛把什么都劈成了两半。连爷爷也成了两半。父亲恍然觉得,有一把在空中自由飞旋的闪着血红光芒的大刀,把爷爷、奶奶、罗汉大爷、日本马兵、马兵的老婆和孩子、哑巴大叔、刘大号、方家兄弟、『痨病四』、任副官……如砍瓜切菜一般,通通切成两半……
爷爷扔掉了在刃口凝着一线透明血胶的马刀,去追赶在高粱棵子里乱钻的我父亲。日本马队又像飓风一样刮了过来,迫击炮弹打着响亮的呼哨从高粱地里飞起,几乎是垂直地落进了围子后用土枪土炮顽强地抵抗着的村民中间爆炸。
爷爷捉住了我父亲,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