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说上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枉死的那数十万百姓,我苟活于世本就是罪。有罪之人,自是人人皆可说得。”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面上的神情亦淡极近无:
“终究是我陆氏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欠下了无法偿还之债,就算被万人唾骂,也是我当领受的。”
许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有那么一瞬,眼前这张平静的脸仿佛映照出了另一张脸,肖似的五官、相仿的身形,然而气韵却迥异。
在他的记忆中,那个人绝不会如面前这青年一般,予人一种无从着力之感,好似面对的并非是人,而是一汪深潭、一个黑洞,探不到底,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沉默地看了陆深片刻,许谦便伸手向他肩上拍了拍,宽慰地道:“你爹当年在银城……”
他像是有点说不下去了,叹了一声,面上的神情渐渐显得空茫起来,似是被往事遮住了眼。
半晌后,他方才又嘶哑着声音道:
“总之,你爹、你娘、你祖父祖母还有你那几个兄姐,都是殉城而死的英雄好汉,何罪之有?官家都不曾怪罪于你,你又何必自苦?往后这话也你只在我面前说说罢了,旁人面前再也休提。”
讲武堂静了下来。
而随后,陆深的语声便响了起来。
“牧守一方,却守土失责,纵死亦难辞其咎。我爹,就是罪臣。”
他的声音很低,但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仿佛缀着铅块,入耳时,格外地深重。
语毕,他忽然抬起头笔直地望向许谦,平湖般的神情仿似被什么击碎。
“我与金人不共戴天!许叔,您可懂我?”
他几乎是切切地说出了这句话,那“许叔”二字中饱含着此前不曾表露的情绪,浓得像要泼出来一般。
“我懂。”
许谦眼神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