蓿被那双眼睛惊艳了一息,旋即方才看清,那漂亮的眼眸此刻却是直勾勾地,瞧来很有几分痴相,似是被库房华丽的陈设并各色器物给镇住了。
蓿便不免有些得意,想着这些宋人总说“我大宋”如何如何,如今亲眼见到了这些富贵之物,却也与她当初一样地眼花缭乱。
卫姝并不曾注意到蓿的视线。
这一刻,她的心正不受控制地狂跳着。
东墙高格上的蒙尘之处,呈着一具不起眼的铜爵,透过其上斑驳乌黑的蚀点,隐约可见其形制:
螭纹、三足、前流侧鋬,那流口处还染着一点艳朱。
这……不正是朕最爱的酒爵?
卫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犹记那一夜,她因大梁灾祸连连、乱匪四起而忧心,遂披衣起榻,难得地唤人送酒上来,闷坐独饮了一整宿,却是醉得不轻,不小心便将那朱砂洒在了铜爵上。
过后她虽命人设法袪除,然那朱砂在火上烤了足足三个时辰,色入质中,却是再也清不干净了。
在卫姝的记忆里,这也不过就是乱军攻入皇城前几日之事,那漫漫千余载的光阴,于她而言亦不过昏睡数息的工夫,如今乍见旧物,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朕的东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卫姝颇花了几息方才稳住心神,眸光往旁一转,忽又见那结着蛛网的角落里,一具形若眉月、夔首鼓腹的器物,竟也面熟得紧。
那是……朕的……夔觥?
卫姝瞬也不瞬地盯着那造作夔龙形状的青铜觥,数息之后便即断定,她没看错。
那正是她不久前……嗯,是千年前大梁朝的不久前……才命人搜罗回来的夏朝珍玩。
这东西如何也跑到此处来了?
一时间,卫姝不喜反怖,心底深处竟罕有地生出了几分对天地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