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身影,便随之完整地出现在了崔璟的视线中。
她着月白裙,上披一件青缎为底、白狐毛镶边的半臂披袄,依旧只拿铜雀钗束发,立在那里,清新静谧,如月影绰绰。
崔璟开始相信阿点的话了,阿点曾说他的殿下身上有山川日月的香气。
此刻,崔璟自觉也清晰地嗅到了日月之气,随着她走近,那气息便也徜徉而来。
崔璟下意识地慢慢起身。
常岁宁负手走来,在离崔璟三步远处停下脚步,二人谁也没有向谁抬手行礼,其中一个是没顾得上,另一个单纯是出于不见外的松弛。
时隔数百日,再相见,崔璟拿来见常岁宁的,是一个看似很淡,却直入眼底的笑。
这笑意中尚余两分怔然,余下八分便皆是无从掩饰的本我欢喜。
常岁宁回他一笑,也未多言。
旋即,崔璟自矮桌后行出,让出了上首之位,与常岁宁道:“坐这里。”
他让得从容,常岁宁应得也很从容,点头道了个“好”字,便上前坐了下去。
崔璟在她下首的空位处落座,身形依旧端正,周身的气势却好似从目空一切的“无”,变作了自觉自愿的“守”。
主动退下高台,守着她,是他为自己选定的位置。
有些人生来似乎便不具备居于人下的气质,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而在世人眼中,崔璟必然算得上其中一个。
这样的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却可于一瞬间敛藏起每一根不可被剥离的傲骨,化开每一寸如冰川般的无上坚硬。
这是世间仅有的特殊对待,普天之下大约再寻不出第二份了,但在他身上融合得理所当然,仿佛理应如此,不该有任何争议犹疑。
秦都护几乎看得愣了去,好一会儿,才算反应过来——他懂了,崔大都督并不知常节使来了此处!他就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