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位合格的家主,也是真正的君子!
而相比之下,他不过是个无能的伪君子!
崔洐这一刻,忽然对“真君子”三字有了截然不同于往常的认知,他将一切嘶声痛哭强压在嗓中,低下头,试图听清父亲最后的交待。
崔据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这个已为崔家做尽了一切能做之事的老人,值此意识弥留之际,口中最后留下的只有两个字。
“令安……”
令安啊。
抛开崔氏家主的身份,老人念着的是一份碍于宗族利益与立场,而始终未能真正遂愿的温情。
这最后一声“令安”,带着一缕叹息,叹息中不乏遗憾与愧疚。
一生无愧的老人,带着这仅有的一丝愧疚,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崔洐紧紧抱着老人的身躯,放声嚎哭起来,从不在人前失仪之人,此一刻毫无仪态可言。
鲁冲置身一片哭声与悲怒声中,对那位崔氏家主也添了一份敬重。
而他同时也很清楚,崔家这桩案子要变得麻烦了。
崔家人虽依旧被下狱,但接下来数日间,文人中,为崔家鸣冤的诗词文章却越来越多,甚至有文人不惧朝廷威压,前往大理寺为崔家鸣冤。
就连朝中一部分中立的官员间,也开始有了异样的声音,委婉地劝说太子下旨重新彻查此案,以免酿成冤案,在民间文人中激起反叛之心,若再遭到有心者利用,怕是会致使人心与朝堂震荡。
太子战战兢兢地去了甘露殿求见圣册帝。
圣册帝未语,却忽地抬手,拂落了手边的药碗。
天子眉间溢出冰冷怒气——此事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惹起如此之大的风波,除了崔据之死,更多的必然是荣王在暗中推波助澜……既是在阻挠她对崔家下死手,亦在煽动人心、毁败朝廷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