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将有些僵硬的双腿放平,拿完好的那只手捶了捶,这才算是接上儿子那句问话:“她这不是好说话,是笃信咱们就算活着,也不会带给她半分威胁。”
李昀一脸奇色:“常节使竟然这般信得过咱们?”
“屁。”李复嗤笑一声:“她信得过咱们?信得过咱们是个废物还差不多。”
“难道你在路上瞧见两只蚂蚁,就非得碾死它们才安心吗?”李复边捶着腿,边道:“她看咱们,就跟咱们看蚂蚁没有区别……”
这并非是信得过他们,而是源于她的自信。
她自信自己的判断,更自信自己的能力,前者决定了她敢于做出仁慈放生之举,后者则是她不惧此举有可能带来的任何变故的底气。
“这乱世之中,很多人皆掌握不了杀伐与仁慈之间的界限,前者毁灭世道,而后者往往为世道所毁。”李复看向船舱外,眼底渐生几分感慨:“她这般敢杀,又这般敢放……实为我平生仅见。”
“今日见着的那位唐将军,也是个奇才……”李复想到什么便说上一句。
常岁宁说要处死他们父子时,与唐醒并无异样的眼神交流,但唐醒却能瞬间领会到常岁宁的用意,且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见默契程度。
他与唐醒接触交谈之下,可知对方见识广博,行事看似洒脱随性却又章程严谨。
此类奇才,是强抢不来,强留不了的,此人愿意留在常岁宁身边效力,必然是出于真心折服。
而能折服此一类人,从人格到能力,缺一不可。
对此,李复此时已无半点质疑,他叹了一声,道:“若我再年轻个二十来岁,倒也想习得一身本领,跟随这样的人成就一番大业。”
少年奇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间仅有啊。
李昀吃了一惊:“能叫父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常岁宁当真格外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