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被褥睡了五六年的子卿呢?难道我竟不希望他和他的老母亲生活得比我好吗?然而我拿自己毫无办法。尽管我明明知道嫉妒是一种丑恶的心理。尽管我们受的全部文明教育和传统家教,激烈地反对我对小时候的朋友产生嫉妒,但我还是真真实实地嫉妒着。似乎只有嫉妒才使我清楚——我是我,子卿是子卿。他并不是什么另一个我。或者另一半儿我。他只是他自己。当他在他家里脱下“皮尔·卡丹”和“耐克”的时候,我是不能穿上就走,像穿上自己的衣服自己的鞋一样,像从自己的家里走出去似的。我也不可以当他摘下他的名贵手表和钻戒时,自己拿起来就戴上,像戴自己的一样。而小的时候,我们互相却是可以的。看来只有破烂的东西才具有共有性吧?而值钱的东西则具有属权性。正是这种属权性,使人不能亲和如旧吧?更不消说他那二百余万我是无权支配的了。我想起了一首流行歌儿里唱的一句话——“只要你过的比我好,我就真为你祝福”。难道事实上人们都很难承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的心理压力?这一种心理压力仿佛意味着别人过得比你好就是对你的冒犯和侵犯似的。而嫉妒他妈的又总是从对自己身边的人,往往是和自己关系最亲密的人开始的。有谁嫉妒过日本天皇继承人或英国王储呢?可是许许多多的人都曾嫉妒过自己的同学、战友、同事、朋友、邻居、甚至亲兄乃弟。在子卿家里,我当时对子卿的嫉妒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使我想立刻从他家里逃掉……
幸而他老母亲对我很亲热。老人家拉住我手不放松。说起来没完没了。絮絮叨叨的都是我和子卿小时候的事。或我们那条“脏街”上的故人往事。老人家尤其充满感情地讲到我当年替子卿给她买了一条鱼的事。我纠正她说那并不是一条活鲤鱼。只不过是一条活鲫鱼罢了。而老人坚持说那当然是一条活鲤鱼。肯定是一条活鲤鱼。我也就乐得顺水推舟,承认是自己记性太差,是自己记错了。我望着老人那张血色充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