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擦得干净些,便嘱他就榻上俯卧下来,旋即将金疮药轻轻掸在一处处小孔上,再用纱布包好。
忙过这些,杨朝夕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小心向榻里挪了挪,给张打油腾出两尺宽的余地。
待他挥灭灯烛、徐徐躺下,杨朝夕才终于忍不住试探道:“张大侠诗文又好、武功又高,兼精商道,必非池中之物!小道冒昧猜测,大侠千里迢迢跑来洛阳,想必不光是开油坊这般简单罢?”
张打油却似洞悉了他心中所
想,当即笑道:“杨兄弟,你也莫再叫我大侠,唤声张三哥便可!张某夜入颍川别业,的确不是冲着那如水剑去的。而是受一位老友所托,预备仔细查查那元载、为何要在洛阳城中强征木匠。且有些木匠有去无回,确是叫人起疑。
至于张某来神都,自然不光是要做油坊的买卖,还要去一处旧园子瞧瞧,凭吊一位故人。蓟州之乱后,我们便失散啦!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也不知是生是死,有没有回来洛阳寻我……”
杨朝夕看他黯然神伤的模样,想来那位故人,不是张打油的至亲兄弟、便是挚友知己,且只怕早已故去。当即出言宽慰道:“张三哥!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倘或你那位故人还在,定然不忍看你这般。
近来神都洛阳,多有江湖游侠、绿林豪客闻风而至,携刃入城。小道确是误以为张三哥、也是为那‘神都武林大会’而来,要去四方台上与中原群雄争个高下。”
张打油苦笑一声:“蜗角虚名罢了,反不如蝇头小利来得实在。之前在月漪楼,张某见杨兄弟诗文俊秀、才高八斗,实是钦羡至极!张某虚度数年,却是志大才疏,只会信口胡诌、博人一笑,连篇诔辞祭文也写不出,实在是心中有愧……”
杨朝夕想要再劝慰几句,却发现自己竟已语塞词穷。
张打油声音渐低,仿佛已然睡熟、又似是陷入回忆,口中发出梦呓般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