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悲哭声,李光举足行上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个日前狩猎负伤的病员于今早不治身亡。他深吸一口气,眼窝里潮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吩咐两人将那已经瘦骨嶙峋的尸体搬出掩埋。
“你们放开我阿耶、放开他……呜呜,怪我偷食阿耶口粮,阿耶才会饿死……”
亡者遗孤、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嚎哭着要夺回阿耶尸体,但那瘦弱身躯被李光抬手提到一边。
李光在草榻里翻捡片刻,摸出一柄缺口密布如锯齿的横刀塞进少年手里:“用心活着,你要是没了,你阿耶才是真的死了!”
少年似懂非懂,抱着横刀怔怔望着尸体被搬走后已经空空荡荡的草榻,片刻后才又趴在李光足边满是悲憷的嚎哭道:“阿耶临死要我紧随校尉阿公,说是阿公才能保活咱们……”
李光听到这话,身躯僵在原地,眼见同伴身死尚能不乱,这会儿心里则是悲楚大声,泪水夺眶而出,冲刷得脸上挠痕更是痛痒难耐,他举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弯腰抓起少年,转头行出这一土窟,往南坡掘土埋葬同伴。
这一处小聚居地百十人口,李光便是他们的首领。
本是京兆军户,少年从军行,先征高丽,复战突厥,东西辗转十数年无归乡土,勋授上柱国,本以为可以显归故里,老母已经先亡,老父也病重将死,兄弟无治产业,家门破落已久。
幸在论功薄赏,草草论成一婚,新婚未足一年,便又应征前往河源备战,留下妻儿简居乡中。仪凤年间,跟随大总管李敬玄出击吐蕃,湟川大败,侥幸留下一条性命。
因为挂念家室,召集败军中乡义几十人潜逃返回关中,却发现田业征为陵土,新迁授田迟迟不给,妻子穷困病死,幼儿虽然就食百家又活几年,但又适逢关中大荒,民不足食,各自逃荒就食,小儿被遗家中,啃食半领蒲席,李光归家之后,尸骨都无人收捡,牙关里还死扣着一团蒲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