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家的新宅在后山坡。听说他是找阴阳先生看了的,说在这片阳宅上住,老少三代都能出大官。因此,十年不到,有权势有头脸的都往那儿搬,那里就盖了一大片新房。队伍来到后山,抬眼望去,一条肉色的石板路弯弯曲曲通向山坡上的一块平地。那里有一个井台,架着铁柄轳辘。石板路穿过井台,钻进几桩错错落落的红色机砖瓦房,在远处的半山腰上又出现了。大队长的家就坐落在路边的小山窝窝里。
到了大队长家门前,大队长郑运昌正站在家门口,头戴栽绒带耳把儿棉军帽,披一件长长的虎皮领子军棉大衣。他古铜色脸膛,满面红光,使得他的皮肤显得颇为滋润,失去山里人特有的粗犷。他向沙吾同宽宏大度地笑笑,露出一方“诸侯”的习惯性威严。他说:“吾同娃子回来了。”伸过一只手,但沙吾同没有同他握手。他认为他是沙家湾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是整死他妈的仇人。握手,就意味着阶级调和,“在路线问题上绝对没有调和的余地”。然而,大队长今天很是谦和、仁爱,又面向人群说:“把红旗先靠那棵树上,都进屋来!”
人们没有答理他,可又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办。沙家湾的小青年赶忙躲到墙角嘀咕了几句,一个胆子大的走过来对大队长说:“跪下,向着革命造反派跪下!”郑运昌没有动,抬眼向沙吾同看了看。城里来的红造总学生马上过来把郑运昌披的军大衣一把扯了下来,甩到一边,命令:“跪下!向革命老师沙吾同跪下!”又一个学生从后边猛踹一脚,大队长像一棵大树擦地锯倒那样,在沙吾同面前跪下了。但是,他又站了起来。他在沙一方面前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他怕他的孙子吗?沙家湾贫雇农造反团的小青年这一下子得到了启示,马上上来把他胳膊架起,按下他的头,念了他残酷迫害革命群众的罪状,勒令他写出交代。他像要说句什么,马上被一片欢呼和口号声淹没了。
沙吾同没有让他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