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瞌睡就来了。
1964年农历二月十五日深夜,当父亲难以入睡之时,将母亲从睡梦地里唤醒了。母亲抱起还没过百天的儿子,从两个人中间挪开,挪在了她的身后边。母亲将被子的一大半拉过来给儿子捂在了身上之后,身体向里挪了挪,让父亲爬了上去。之后,两个人便紧紧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土坑挖好了。祖母吩咐母亲到后院里去提了些麦糠,两个人将麦糠和打得很碎的土块拌在一起,和了些泥。祖母走到炕跟前去,揭去了我脸上的那块白布,把我抱起来,走到房子门背后,腰弯下去,小心翼翼地将我放进了土坑里,然后,她跪在脚地,一掬一掬将黄土掬起来,掬进土坑。然后,双手抓着泥巴,在土坑的顶上开始封泥。她左右开弓,右手慢慢地抹过去,再用左手抹。她用双手抹一遍,蘸上清水,又抹一遍。几遍过后,如同靴子底一样的小坟墓仿佛还没有上窑煅烧的瓷器一样,光光堂堂地蹲在了房子门背后。祖母伸出双臂,仿佛要搂抱她的小孙子似的在小坟墓上一搂,一双手印儿便清晰可辨地印在上面了:她的五指分得很开,手指头细长,手掌的前部轻后部重。手的形状、手的指纹儿,给那小小的坟墓增添了几分凄楚而残酷的美感。大概,叫祖母看来,我的坟墓,就该是这样的。我不甘心地圆睁着双眼,看着我的坟墓,看着我活了九十九天的家园,看着松陵村以及整个世界。
祖母将我埋好之后,蹲在村口那棵大松树上的晨熹开始向村街上、屋顶上缓缓地移动,天快亮了。
祖母进了房间,叫醒了还在熟睡的哥哥。我的哥哥罗大虎在紧邻着松陵村的南杨村小学读六年级的最后一学期,夏收前,他将要考初中了。祖母将哥哥送到了村口,她站在那棵大松树下,目送着哥哥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我的目光尾随着祖母从房间里射出去,直抵树下。我看见,当哥哥的身影被不知疲倦的田间土路拽走之后,祖母的身子靠住高大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