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的时候都能使他五体投地,尽管他是狗崽子但对领袖的教导也像红五类们一样地具有宗教般的虔诚。夏全华夏双太六指队长们,你们以为狗崽子满身都是反骨?你们错了。真诚是一样的,有一颗心做证。那时候,你被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的口号鼓舞着,你相信你会划清界限而且能够划清界限的,团支部书记叫你写一篇批判文章,你毫不含糊地将矛头对准了你的家庭你的祖父,你不可能忘记,你那篇文章的题目就叫作:愤怒声讨万恶的地主爷爷。尽管祖父已经死去好多年了,一时间,你对他的仇恨和夏全华夏双太六指队长他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站在语录塔底下的周雨言肃然起敬。领袖的那句熟悉的话语一旦登上了建造的塔体更是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神威感,领袖浑厚有力的声音仿佛就悬浮在塔顶。夏有福说过,话语是最靠不住的,话语可以哄人;夏有福说,嘴是扁的,舌头是软的,话由人说,它的欺骗性在于它的随意改变性。这要看是谁说的话,领袖的话是绝对要听的。
周雨言的目光越过仿宋体停留在那颗红太阳上。周雨言越想要看清越不敢看,不敢看也得看清楚,看一看哥哥画的红太阳。周雨言仿佛能看见周雨人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紧握彩笔小心翼翼地作画时的神态,周雨人的脸上和身上溅满了红色的油彩;周雨人被泡在热烈的红色之中,有棱有角的色彩强有力地改变着他,他比语录塔本身更多了几个色调,色彩使他无比兴奋,丰富的色彩溶解了他原有的沉郁。他只能也只得用一只手按住塔体一只手颤悠悠地作画,悠然的画笔在他的手中变得有些沉重。许多年以后,周雨言在外地看圣徒们塑像时想起了哥哥当年画红太阳时的情景,哥哥作画时的心态和圣徒们塑像时的心态肯定相差无几,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