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旁,一只手插在衣服兜里,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喂着炒豌豆,咯咯楞楞地嚼着,眼珠子在眼眶眶里滴溜溜打转转,睥睨地往洋芋牡丹穿的咖啡色条绒罩衣上打量了几下,嘴里不屑地悄声骂了句:
“耍家子,穿这么洋气勾引谁呀?”
洋芋牡丹听到了,她从来不跟她计较,谁知她没完没了,洋芋牡丹终于忍无可忍了,当着罗正林的面,笑着说:
“罗家爸,你也听到了,也听说过你女儿见我一次就骂我一次的话了,村上人都知道,你说叫我还咋忍哩?”
谁知罗巧霞很不以为然地转身要走,临走时嘴里又骂骂咧咧:
“切,跟人婆。”
说着快步往家里走,洋芋牡丹直觉得一股热气忽一下窜上了脑门,撵上去一把将她拽了一大圈,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在她脸上一顿狂扇,直扇得罗巧霞满眼金星飞溅,一脸的霞光灿烂,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罗正林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罗巧霞被洋芋牡丹突如其来的暴烈劲儿吓傻了,想跑洋芋牡丹有力的手又拽住她不放,非要让她保证往后再也不骂她了,她看到她爹站在段家的门口也绷着脸瞪着她,任凭事态愈演愈烈也不过来劝解,为了避免继续挨揍,只好赶紧给洋芋牡丹下话讨饶,连说:
“求你了,姑奶奶,求你了……我不是人,再也不敢了……”
人堆里就是这样,有一种人就以为自己是癞皮狗,总想欺负老实人,你给他脸他不要,还会变本加厉,人家痛打癞皮狗时,他才觉得自己倒是一个狗都不如的人了,跪地求饶不说,还不得不搭上一大堆自贬人格的矮话可怜兮兮地赔不是,生怕人家还不肯饶过,乃至最后真的当着众人的面叫了几声亲爹亲娘,临了还是没能逃过一顿狠揍。你说这种人要是出现在男人堆里还不怎么新鲜,如果是出现在女人堆里,那可就稀罕了。像罗巧霞这种人,她爹妈都常常咒骂说是世上绝有的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