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像在承诺,又像在下决心。不过他的养鸡场开始修建的第一天起段瑞民就按每月一百五十元的工资在他那里上班了。
3
六月如火,一夜间麦地里零星的草绿都变成了金黄,正午时,风吹过,热辣辣的气流卷着麦浪海涛似地喧响,太阳灼烧般地烤燎着万物,麦浪中发出乐器的交响,麦穗上的芒刺使足劲儿往外刺,好像非要挣脱麦穗的束缚,有的芒刺都弯曲了。麻雀和燕麦鸟在大声地商讨搬迁的事,山坡上的黄鼠和山鸡此起彼伏地和唱着,地埂上柴胡花如同铁匠炉里飞溅出来的火星子,金光闪烁地在风中摇曳,马兰花在梯田埂上一礅一礅地盛开着,狗头蜂群嗡嗡嗡地唱着劳动的歌子,它们的窝就建造在马兰花的根部,过了正午,它们知道山谷里马上就会有了人的声音吵嚷,他们心情急切地收麦子来了,歇息间会和往年一样破坏它们的家园,把它们的兄弟姐妹们毫不怜惜地扔到地上,用折下的花枝将蜂房里的蜜汁涂抹到面饼和锅盔上大口吃掉,吃过了就把花草连根拔去做烧火柴,把它们辛勤建造的蜂房扔在地埂上叫蚂蚁去嗖噬。它们不怕四条腿的狐狸,就怕这些两条腿的人。人对他们来说是巨兽,也许在它们心里人要比巨兽更可怕。假如它们会说话,他们肯定会说人比鬼都可怕哩,只是人做鬼时,会给自己找出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这些理由往往连鬼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当拔麦子的人说笑着,大声吼着粗犷的秦腔往麦地里走来的时候,蜜蜂们就赶紧往更远一些的灌木丛中搬迁,把窝做在麦垄间的山雀也一样紧张地大声吵嚷,可是没有用了,它们知道自己窝里那些嗷嗷待哺的小宝宝是没法搬走的,还有即将孵化的一枚枚蛋也是没法搬走的,于是盘旋在地头上,对着无视它们情感的人们拼命地诅咒。不过这两年一定会好一些,因为每年都在这个时候,趁机捕捉鸟雀的人出了远门,不然起码每个夏天至少会有成百上千个鸟窝和蜂巢将成为郑仁郑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