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那人微笑说:“还记得我吗,我是黎志坚。”
我忙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原来是他,他是那个怕女儿会成为作家的人,其实他的恐惧是多余的,世上闻名的作家并不比有名的建筑师多。
“能请你过来喝杯咖啡吗?”
他乡无论遇到谁都算是故知了,我说不介意。
在他桌子坐下,我问:“令千金怎么样了?”
他笑笑,“我们还没谢你在她小说上打的评语。”
我问:“她有没有顺利升上建筑系?”
“她已辍学。”
“什么?”
“她说她对学业没有兴趣,中学毕业后决定找事做。”
“你允许她那么放肆?”
“不许也没法子,我们无法控制她。”
我忐忑不安,“她仍有写作吗?”
“有时写,有时停,”黎志坚十分无奈,“看情形她并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我深觉可惜。
“孩子不听话,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比较看得开,她母亲则不,好几次逼得她几乎离家出走。”
我忽然问:“这孩子在哪里?”
“她?香港温哥华两边跑,此刻在旧金山度假。”
我笑了,“其实这种优秀的环境最适合培育作家,不知她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黎志坚答:“上次看了你的评语,她哭了好几次。”
我不以为然,“不可能每次都叫人赞不绝口,拙作至今仍叫人诽议,我从来没哭过。”
黎志坚笑。
“没屋住没饭吃才哭未迟,动辄淌眼抹泪,哪里算是好汉。”
黎志坚困惑,“听说你不住劝女读者做好汉,这是正确的吗?”
我立刻责问:“不然做什么,做含羞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