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非常年轻的时候。”
我在听。
多么奇怪的一个女人,多么奇怪的记忆。谁还会记得多年之前的一面镜子?
“我只十七岁。”她微笑,“今年我二十九了。”
“你还是很漂亮。”我说,“不用愁,快睡觉吧。”
兰兰从来不想过去,她只有将来,而且兰兰相信将来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中的。当时她主动约我,多少人讥笑她既不貌美,又无大学问,可是终于她是与我订了婚,我也喜欢兰兰这一点强烈争取与生存的欲望。
我说:“想一想将来。”我说得是这么老套。
“多谢你来,王医生。”她根本不答我。
“我明天再来瞧你的伤口。”
“谢谢你。”
我翻着她那本张爱玲的小说。
“你可以走了,医生,不好意思,浪费你的时间。”
“不要紧。”我说,“好好睡,再见。”
我离开了她的房间。女佣人领我出去,我想向女佣人吩咐几句,想想也是多余的,她三日两头换佣人,谁真关心她?才没有用,反正我明日来罢了,她那些疼肿,怕要三两个星期才退,那条肋骨,靠上帝。
第二日我又去了。
她仍然很镇静,两位中医也来了。说她没有大碍。没有大碍,大概就是不会死人,我觉得无端端被人弄得遍体鳞伤,很是大碍。
她坐在泳池旁晒太阳,我坐在她旁边。
她忽然问:“王医生,你可信上帝?”
“自然。”我说。
“我也信,”她忽然很天真而起劲,“除了钱,我就信上帝,其余什么都不信。”
我啼笑皆非。“你这人,《圣经》上写得明明白白,‘你们信了我,就不可再信马门’,马门就是钱财。”
她也笑了。居然是真的笑,似一抹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