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还不配爱国。”
季庄大声说完,猛地抬头看到梳妆镜子里的影像,才发觉自己额角青筋都绽现。
她又说:“好子不论爷田地,是他的,还给他,我们没有能力供奉他已经很惭愧,怎么还能向他要。”
陈开友的气渐渐消了,代替的是丝丝悲哀。
“没有能力往大屋就住小房子,我同你两人,挤三百土地方已经足够,一子一女早过廿一岁,一早就该像外国人那样把伊们撵出去。姑息养奸,你我喝过儿子一杯咖啡还是吃过女儿一块蛋糕?还反哺呢,薪水花个精光还摊开手板问借,走,全部走光,我们两个乐得清静。”
陈开友见妻子铁有着脸,似动了真气,有点后悔先头鲁莽。
“姑奶奶肯接两老过去享福,真是求之不得,从此我俩卸下担子,妙哉善哉。”
陈开友颤声问:“那么,这个家就这样散开了。”
季庄说:“有聚必有散,你已是中年人,应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有一日,不是我先你而去。就是你先我而去。”
陈开友顿足,“被你这么一说,做人还有什么味道。”
季庄点头叹道:“可见你是个红尘中痴人,再也不错。”
她上她那一边床,背脊一碰到褥子,即时快活无边,自问夫复何求。
人到中年,要求越来越平实无华,幸福不过是启由自在地吃得下睡得着,理想与梦幻,留给年轻人吧。
十月怀股时季庄同丈夫说过:“这样辛苦怀他们,孩子们出生后,非叫他们偿还不可,等到会走路舍说话的时候,要叫我‘陛下’,吻过我的手,才能说‘是,陛下,你的意愿乃是我的命令’。”
那时她年轻,十年之后,她发觉蹲在那里喊“王子公主陛下”的是她这个忠诚的老宫女。
既然如此,不多吃点多睡一点,简直对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