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艇挤到了人满为患。源田当时跟摄影师牧岛坐在一起,牧岛的照相机、胶卷和其他东西都丢了,光剩了条命,正在恓恓惶惶的时候,他听到源田低声说:“如果‘翔鹤’‘瑞鹤’在这里,就不至于落得如此惨败了。”
前面半句无关紧要,吃了这么大的亏,难免会令人想起本该参战的“翔鹤”“瑞鹤”。要命的是后面半句,因为它揭示了一个谁都心知肚明,但谁又都不敢提及的词——“惨败”,机动部队竟然也会惨败!
自从偷袭珍珠港成功以来,机动部队就跟一朝得势的暴发户一样,战场上由着自己性子来,那真是取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了肥鹅又宰肥鸭,从东打到西,从太平洋打到印度洋,别说惨败了,小胜都觉得脸上无光。
可是突然有一天,暴发户也吃了瘪,他们甚至连吃饭的桌子都被人家毫不客气地给推倒了。对于一个过惯了优裕生活的人来说,这简直太可怕了。
每个人都知道桌子翻了,可是除了源田,没有人会把它说出来。牧岛听到后,神情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想看看南云或草鹿是否听见了“惨败”这个词。
南云、草鹿有没有听到不知道,但一个海军大佐显然听得真真切切。他望着源田,不动声色地说:“这一仗的结果,肯定将决定日本的命运。”
海军大佐的声音很高,听他一说,艇上的人猛然抬起头,可仍旧无人吱声。
草鹿没有吱声。他以日本剑宗传人兼佛教信徒自居,就算是装,也得装得泰然自若,旁人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他嘴角的肌肉在难以控制地抽搐着。
南云也没有吱声。他先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赤城”的舰桥,接着又垂下头去。牧岛看不出这位机动部队的大佬心里有何涟漪,但注意到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南云坐着救生艇登上了“长良”号,并将这艘轻巡洋舰作为新旗舰